亚斯伯格症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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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勇」中奖者



送给吡花的小甜饼,因为嫌弃呲花的关系,它中间有一点点苦 @Vicky

然而她本人已经去上学了…(冷漠






电话那头的人告诉他,胜生勇利你中奖了,一千两百万欧元的奖金。

他捏着手里的彩票,反复敲打自己的头骨却不敢使劲,仿佛再大力点,千万富豪胜生勇利就会从梦境里摔出去。

努力工作了这么长的岁月,做了二十四年的穷光蛋,八年的二流小说家和临时工,如今时来运转,幸福降临地猝不及防。

因为这个而喜悦和疯狂没有什么好丢人的。他含着热泪想道。自己本身的懦弱才最丢人。


钱。钱。钱。

钱是最神奇的可以化黑为白的珍宝,是可以给姐姐和父母带来全新生活的魔法道具,是洗涤多年贫困带来的伤口和疤痕的清冽泉水。



他又打电话过去确认了一遍领奖日期和注意事项,幸福地长出一口气,在简陋的沙发折叠床上朝天躺平。


过去那个懦弱没用的自己求而不得、没有资格触碰的东西,现在终于离他近一些了。






在他16岁的时候,曾深爱过一个俄罗斯姑娘。


他们住在相邻的两条街上,关系好得能共同分享一碗牛奶,穿同一条裤子(即使性别不同),只是很少相互拜访——请客人登门这种行为,不过是在对外显示家里的贫穷罢了。每个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仔细一想,来自日本和俄罗斯的两家人,能在离故土这样遥远的地方相遇,实在是不浅的缘分。


街区上有很多文艺青年,穿着破洞的牛仔裤和洗得发白的衬衫,结成对子一起租住廉价房间,随身的背包里装着他们最昂贵的财产——摄像机或是上等的画笔颜料。

有点类似于欧亨利笔下的格林威治村。


最令人嘲讽的是。勇利苦笑着想道。明明拥有社区里为数不多的父母都是正式公司职员的家庭环境,自己如今却成了一名作家,浑身都沾染上了那种不入流的落魄的文学气味。


女孩子在认识他时才十岁;他离开时,她也不过才十二岁。


她穿着朴素,身材修长,还没发育的腰肢和胸脯远及不上社区里的其他女性,眼神却闪闪发亮,让人移不开目光。

一起玩了几个礼拜后,他才鼓足勇气去询问她的姓名,彼时他们已经熟识到了无法分离的地步。


她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叫做米利亚,在街角的尼基福罗夫家出生。然后她笑嘻嘻地踮起脚尖,揪抓着对方的肩膀,轻轻用嘴唇触了触他的脸颊。

他们曾经手牵着手,无数次一同奔跑过“华盛顿广场”,“德尔蒙尼格饭店”,交叉的巷子和斑驳破旧的海报和油漆涂成的标语,在干涸的桥洞里停下,交换亲吻和拥抱。

他们还经常给学生们做杂志和书籍插图的模特,多半是米利亚作为模特挣零花钱,勇利在旁边一面看书一面守着她。







然而在勇利16岁时,家人告诉他,他们即将搬迁到另一个地方去。

那几个月里米利亚正巧得了肺炎,在得知消息的第二天找她告别时,勇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走进了她的小房子。


她绝望地蜷缩在被子里盯着他,捂住嘴巴咳嗽着不让勇利靠近,却拼命将手里脏兮兮的小绒布包塞给他。

勇利攥着布块包成的团子,被她的家人礼貌地请了出去,甚至没有机会好好和她说几句话。


回家的路上他脚步虚浮,身体好像一夜之间就成了劣质的塑料空壳,只要被人一戳就会整个龟裂散落。

他想那便是故事的结局了——脏兮兮的小绒布包,作为背景的破败的街道建筑,米利亚灰白的脸色和绝望的神情,还有一个懦弱得什么都无法改变的自己。


他打开布包,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枚戒指,原先镶嵌宝石的空槽光秃秃地暴露在外面。

那便是故事的结局了。






那枚戒指被勇利一直戴在左手的无名指处。


几年前它因为一次意外掉落到地上,被运送砖块的推车压得变了形,他只得把它捡起来,拿去请珠宝店的人重新做一个。

“……这是女款欸…”店员一边在纸上登记着信息一边询问他,“您要做成什么形状的?”

“最简单的圆环就好。”勇利紧紧地把它攥回手心里,“在内侧刻上「我亲爱的米利亚」的字样,我出双倍的人工费,请把她的名字刻得好看一些。”






现在他中奖了,可以买更多的戒指,不仅是金制的,还有珐琅的,铂金的,钨钢的,玉石的……通通都刻上米利亚的名字,付十倍的人工费,让它读起来就像活生生的米利亚一样美好。

他不再是那个连彩虹糖都没法买给她吃的愣头青。他中奖了。尽管胜生勇利本身还只是一个没用的、只会写书的二流作家,奖金却可以替他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意,完成多年的心愿。

当年想要给米利亚的,此刻都可以给了。他欠她整个的「美好世界」,如今他终于阴差阳错地挣来了首付。

他把一大笔钱打给了家里,然后随便买了辆车,仿佛拿到了原本就不存在的入场券,开往那个已经八年没去过的街区。






勇利本来以为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社区会随着世界的进步而一同变好,抵达目的地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一直是错误的。

社区的确是变样了——变得更加撩倒和残破不堪。


唯独米利亚的房子被翻新了,成了好看的别墅,突兀地立在荒芜的巷子里。路太窄,所以勇利把车子停在街头,徒步走了进去。

他今年二十四岁,米利亚该二十岁了,应该是活得最好看的年纪。

她如今生活得好不好呢,家人可都还健在,在哪里读大学,也不知道肺炎有没有给她落下病根。


她还像过去那样美好吗。

如果是的话,自己还有机会去照顾她吗。


他走上去,扣了扣房子的大门。别墅的门是红木的,装潢也焕然一新,看上去价值不菲。要不是门牌没变,他甚至会怀疑这里换了一户人家居住。


开门的是一名斯拉夫男性,看上去很年轻,不会比米利亚大多少,灰色的中短发遮住了半边脸。还有条硕大的棕色贵宾,呼哧呼哧地上来扑倒了勇利,开始舔他的脖子。

对方愣了很久,才帮他拉开自家的狗。


“抱歉……马卡钦很少主动亲近我以外的人。”他打算拉勇利起来,在看到他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时又迅速抽回了手。

勇利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而是震惊于男人外貌身形和米利亚的相似,“我来找米利亚,您是她的家人吗?”

“是的。我是她的兄长,您可以叫我维克托。”对方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往里走,“您的脸型和肤色看起来是亚洲人……如果名字是胜生勇利的话,我想我已经足够了解您了。”

“米利亚和您提起过我?”日本青年踉跄地跟上他的步伐,“我一直想来找她,只是苦于没有条件……她在哪里?”

“……你接受了她的戒指,如同劫匪那样不负责地带走了她的灵魂,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米利亚,她像个脑组织和尊严都被老鼠啃得一干二净的傻瓜那样拼命地和周围的人提起你,无数次,在短短的一个月里……”

维克托冷漠地注视着他,仿佛正在居高临下地审视一个抛弃了妻儿的负心汉,不过从某种层面上来讲,这个说法倒是没什么毛病的。

“她在那个冬天已经死去了,你迟到了整整八年,现在这副样子是要做给谁看?”



最后一句话把胜生勇利活生生劈成了两半。

他呆愣地捂住脸,慢动作一样地滑坐到木质地板上,咸涩的泪腺分泌液争先恐后地从懦弱的主人的躯体里跑脱了。

“我不知道……她肯定可以好起来的,那么富有活力的姑娘是不会以这种方式离开世界的,您一定是在替她惩罚我……”

他哽咽着呜咽道,

“请换一种方法吧,我实在承受不住……我刚中了头奖,不再是以前那个没用的傻小子了,我现在能够保护她了,就算是她的婚礼我也会带着笑容去参加然后送上礼金的……您能让我见她一面吗?”


维克托·尼基福罗夫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有那么一两秒钟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快要崩塌了,不过他还是生硬地粉碎了对方的幻想。

“她的家人都离开这里搬去了别的城市,只剩下当初照顾了弥留之际的她的我……米利亚的坟墓还在后院,您可以去看一眼。”


勇利摸了摸手上的戒指,颤抖着站起身,压抑着抽泣的声音,走向那里,维克托沉默地搀扶住他,日本青年看起来是那么悲伤,以至于他得用全部力气从后面拥抱着他,才能让两个人挪向后院荒芜的草皮。


他低垂着眼睑,安静地支持着胜生勇利的移动,口鼻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对方的脖颈间,和潮湿的泪水的咸味混合在一起,这让他愈发想要松手逃离了。






坟墓没有石碑,只有一块小小的木牌,已经被虫子蛀得残缺不全,上面的刻字歪歪扭扭的,像孩子的手笔。


「米利亚·尼基福羅娃沉睡在这里。」


勇利盯着那块木牌,奇迹般地停止了哭泣,甚至连哀伤的神色都不再有。

“我相信她就在这里。”他轻轻坐到坟墓边,抬头仰视着维克托,“我能闻到她的味道……来到这里,心里就好像回家了一般踏实……”

他凑上去吻了吻木条上不成形的名字,脸上是满足的微笑,“我能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吗,有些话攒了好多年,要是不当面和她讲,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安眠了。”


俄罗斯人无声地坐到他身旁,像是要保护自己心爱妹妹的骑士一般监视着勇利,

“您可以直接和我讲——但凡是维克托·尼基福罗夫听见的,米利亚都能感觉到。”


“不必啦……我真庆幸她有您这样好的一个哥哥。”勇利抚摸着墓板的纹路,“那些话太难启齿了……我宁可无法安眠,也不想将这些东西告诉她最亲近的您。”

“是羞耻得难以启齿的事情吗?”维克托语气尖酸得可以刺伤人,“比如您抛下她自己结婚了这件事?”他的视线落在勇利的无名指上,“戒指很美,您太太的眼光很好,想必品相也不差。”


“不不不……”勇利被吓得连连摆手,“我怎么可能抛下她和别人在一起,没有人能比得上米利亚。”

他紧张地把戒指从手指上蜕下来,递给维克托,“它之前被轮子压坏了,我找人重新打了一次……看,里面有她的名字,就是原来那枚,只是形状改变了而已。”


维克托来回揉捻着这枚指环,表情头一回缓和了下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您其中一小部分的罪行就可以被宽恕了。”


他把它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然后从怀里掏出另一枚和原先同款的、看上去被修改过的指环给勇利戴好,

“我妹妹和我分享着这对戒指,她却把我的那只给了你,现在我手上的这枚才是真正属于你的,收好它吧。”


他伸出手,把日本青年从地上拽起来,拉着他往客厅和正门走去。

勇利依依不舍地看着墓牌,盘算着如何才能再多逗留一阵时间,“维克托我还没说完……”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足够你讲的。”

俄罗斯人严肃地向他宣告道,见到他不解的表情,又解释说,“鉴于你并没有真正地背叛米利亚,我勉强可以留下你——在楼梯上面的最后一个房间里有她过去的照片和日记本,还有些将会让你比获悉她的死讯还要震惊的秘密,如果勇利愿意今晚留下来过夜的话,我将会容许你了解它们。”


他不自然地顿了顿,轻轻咳嗽了几声来清理嗓子,

“你还爱着她的,对吧?”


“当然了。”得到暂住许可的勇利松了一口气似地露出了笑意,“关于米利亚的任何消息,我都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交换。”


维克托没有作出回答。

他沉默注视着对方,日本青年局促不安的表情和身侧因为喜悦兴奋而绞在一起的手指,还有最体面的正装也遮掩不住他傻乎乎的气场和青涩的笑容,胜生勇利下辈子大概是到死也无法长成成熟的年长者应有的模样了。

那些东西就倒映在他海色的眼珠里,穿越十年八载的光阴,窘迫地逃离了他们的小世界,又在两千多个日夜轮转后自己跑了回来,狼狈地撞进他的心头。

FIN


*:米利亚来源于希腊语的「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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