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斯伯格症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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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勇」一起变老吧









一、





“维克托·尼基福罗夫已经死了。”

尤里·普利塞提靠在墙边,冷冰冰地说道。六十年前,他曾经对着同一个人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他此刻离轮椅大概三米远,平静地看着负责照顾前运动健儿的志愿者们把对方从床上扶到轮椅里。


八十七岁的维克托·尼基福罗夫抗议似地挥舞着手脚,动作举止既不优雅也不配合。他想要胜生勇利的触碰,生硬地架着他的那些陌生的手臂却强行取代了对方,这让他感到愤愤不平。

失去行走的能力以后,搀扶工作通常都是由他的丈夫来负责的。可是胜生勇利也只比他年轻两岁,生理健康与记性每况愈下。要是想在养老院以外的地方一起生活,就不得不依赖于轮班服务的志愿者们。


维克托厌恶养老院的生活——事实上因为阿兹海默症状的恶化,他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可他还是对被送进那里的未来表现出了强烈的抵触情绪。尤里·普利塞提帮助他们拨打了求助热线,匹配到了合适的青年义工(或是来自高校的志愿者,随便什么的),使他们散居的晚年生活得到了保障。


胜生勇利的脑袋还算好使,可是大概也撑不了多少年了,选择不抚养后代的负面影响开始显现出来。而尤里·普利塞提这几年还算健康,财力和神智都足够他腾出手去照顾这两个老家伙的。


二十年前他们还一起报团去过夕阳红骑行活动和交际舞比赛,在勇利的洗脑和食疗下,坚信彼此都能长命百岁老当益壮。


如今维克托·尼基福罗夫失了智。


他就像尤里嘴里骂骂咧咧了几十年的“智障”那样,傻笑得很典型,涎水几乎要滴到胸前。仿佛听懂了对方口中的话,他跟着点头含糊道,

“维克托·尼基福罗夫已经死了。”


于是尤里·普利塞提表面维持了几十年的平静和淡然都见了鬼碎成了渣。

他在心底积攒了大堆的咒骂,却不知道向谁倾吐,只得咬牙切齿地朝纸篓里啐了口痰,再拿纸巾盖盖好。


最后他蹲下身子,用手捂住脸,在掌心里断断续续地哭出了声。













其实还好啦。

冷静下来的尤里奥擦擦眼泪,认真想了想后,又觉得还不错。

人总是会老会死的。大半生无病无灾吃喝不愁家庭美满老来飞升,总比一无所成颠沛流离不幸夭折好点。


三个人一起晒晒太阳也不赖。

胜生勇利走过去亲了亲最老的那位,后者满足地咂吧咂吧嘴,终于安分下来。然后他扬扬手,招呼尤里也过来一起坐。











维克托的头发早没了,牙齿掉了大半,味觉几乎全部失灵。他的听力也退化得严重,两只耳朵的功能时好时坏。


但胜生勇利一说话,它就肯定是好的。

就好像存在着那么个,维克托·尼基福罗夫无论如何都能接收到的声波频率,而发射站是胜生勇利。


这头尤里奥手脚并用地比划和嚷嚷,对方歪着身子,似懂非懂地啊啊回应,抵不过那头胜生勇利轻轻的沙哑的一句呼唤。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们都知道。


就他们而言,这辈子基本算是到了尽头。

如果年轻岁月的意义在于,可以在老去后,坐在炉火旁边回忆以作存在过的痕迹,那么如今仅存的记忆也已经被衰老的脑组织丢弃了。

他们也曾像别的庸俗的人类那样,立下不可信的誓言,言谈举止和计划构想里,尽是些实现不了的期盼

只有那么一小部分,是真正被实现了的。










胜生勇利四十岁的生日——也就是四十三年前的那次——维克托·尼基福罗夫并没有按照惯例作死。


俄罗斯人老老实实地做了个低糖蛋糕,老老实实地邀请了近几年来联系比较频繁的一众好友,热热闹闹地一起吃了顿饭。

那时他们把自己保养得还不错,四十岁的人,三十出头的模样。

只不过往年上桌的炸猪排盖饭被替换成了低油脂的鳗鱼盖饭。


胜生勇利从三十五岁开始迷恋食疗和养生,他甚至决定自己和家人在以后的人生里,都要坚持健康饮食。这类固执是这么多年来,维克托·尼基福罗夫无论如何都撼动不了的——就算搬出哭泣的丈夫和放软嗓音好声示弱的尤里奥·普利塞提都无济于事。

所以他们再也没有炸猪排盖饭,只剩下鳗鱼和低糖蛋糕。

蛋糕做得也不好看,端过来时还不小心磕了墙,表面果酱涂成的文字淌下来,一直滴到地板上:


“一起变老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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